俄罗斯总检察长解职之谜

俄罗斯的总检察长斯库拉托夫是个风云人物。有人说他是反腐败的“英雄”，有人说他本人就是私生活丑闻不断的腐败分子；有人抓住他的“桃色新闻”要撤换他，有人却竭力支持和保护他。两个月前，他曾以“健康原因”而辞职，但又出人意料地撤回了辞呈。当他官复原职后又大举反贪之时，总统的一纸解职令却把他送到莫斯科郊外的别墅“软禁”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难解的谜。

斯库拉托夫出生于1952年7月3日，1973年毕业于斯维尔德罗夫斯克法律学院，先是留校执教，后到苏共中央和安全部担任高级顾问。1993年至1995年他出任俄罗斯联邦总检察院加强法制问题科学研究所所长。1995年10月24日，在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全体会议上被一致批准任总检察长。

今年2月2日，担任总检察长已4年的斯库拉托夫突然宣布：“由于健康原因”，向叶利钦总统提出辞呈。而且，他随即就住进了医院，据说是“患心脏病”。

叶利钦随后提请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批准解除斯库拉托夫的职务，但一些委员提出了不同意见。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对斯库拉托夫的“健康原因”表示怀疑，因为斯体壮如牛，精力充沛。还有人认为，近来，斯致力于调查一些高级官员贪污腐败的要案，取得不少进展，但阻力也越来越大。在这个背景下将总检察长解职，恐怕不妥。因此，联邦委员会决定，3月17日举行全体会议，听取斯本人的解释，然后投票表决。

这时，总检察长虽然住进了医院，但是总检察院仍按他几天前下达的命令开始对一系列公司进行了搜查。2月2日，总检察院侦查局首先搜查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和私人保安公司“阿托尔”，发现了一些录音带、录相带和窃听窃照器材。事后，他们称：“我们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搜查的结果不错。”

早在今年初，《莫斯科共青团员报》就载文揭露，有人对叶利钦家庭及其周围人士的活动进行窃照窃听，以掌握叶利钦和其他领导人的动向，并设法影响他们。2月12日，该报又刊登了“阿托尔”窃听的1997年8月1日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与叶利钦的小女儿、总统助理塔季扬娜的电话谈话录音。此文刊登后，莫斯科舆论哗然，本来名声就不好的别氏声誉再跌，大搜查得到了社会的广泛支持。

从2月3日开始，总检察院又对“别列佐夫斯基帝国”的汽车厂、银行、《独立报》、“公共电视台”、“俄罗斯航空公司”等进行了大搜查。

1996年，在前俄罗斯国防部长沙波什尼科夫担任“俄罗斯航空公司”总裁时，别列佐夫斯基曾让他签署了一纸命令，要求该公司152个驻国外代表处把所得外汇的80％转到别氏的公司“安达瓦”在瑞士的帐号上。后来，别在“俄罗斯航空公司”的股份竟占到41％，并在该公司安插了40多名亲信，控制了该公司的各主要部门。

大搜查的第二天，现任该公司总经理、叶利钦的大女婿瓦列里·奥库洛夫就解除了别的亲信、公司第一副总经理克拉斯涅科尔等人的职务。为此，据说叶利钦的两个女儿——叶莲娜和塔季扬娜之间还发生了分歧，因为塔季扬娜与别氏的关系很好，对姐夫这样对待别颇为不满。

很显然，斯库拉托夫是下决心“破釜沉舟”了，即使辞职，也要给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一伙一个沉重的打击。

1个月后，叶利钦下令解除了别列佐夫斯基担任的独联体执行秘书的职务，斯库拉托夫似乎可以感到欣慰了。但实际上，别对总统班子的影响犹在，他与总统身边的一些大人物的交情依然很深。

3月17日，俄联邦委员会按照日程举行全体会议，讨论是否批准叶利钦关于解除斯库拉托夫职务的问题。人们以为，既然他自己不愿再当总检察长，又何必让他留任。

斯首先讲话，他回顾了1995年10月出任总检察长以来的工作：经过他努力，检察院已今非昔比。“凶杀案的破获率达到80％，在许多地区达到85％。”他特别强调了反腐败工作，说直至他辞职前不久，还下令对俄中央银行、俄民航公司等案件进行了调查。

谈到辞职的原因时，他说：“最近我本能地感觉到，检察机构的积极工作对某些人来说已成了喉中之刺，特别是涉及到一些企业非法私有化和股份化、银行系统的违法行为、经济管理中的犯罪和高级官员的舞弊行为。”此外还有金融寡头，他们不仅与一些刑事案件有关，而且直接贿赂政权上层人士。这些人因此在总统面前“挑拨离间”，“也许是我分析得不对，但是我的印象是我失去了总统的支持”，所以才提出了辞呈。

接着，议员们纷纷发言，支持斯库拉托夫把惩治腐败的斗争进行到底。气氛之激烈，是联邦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少有的。斯当即表态：“如果你们信任我，我不拒绝工作。但我坦率地说，必须得到联邦委员会的支持，因为这些势力决不会让我和总检察院安宁。”

投票结果，142票反对、6票赞成、3票弃权，议会上院拒绝了总统关于解除斯职务的命令。这对叶利钦及其办公厅是一个打击。因为多年来上院一般都是支持总统的，是总统的依靠力量。这次上院以如此悬殊的票数反对总统的建议，使叶利钦非常恼火。总统发言人指出，斯“以健康原因”向总统提出辞呈，然后又出尔反尔撤回辞呈。这实际上是“欺骗”总统。

据报刊透露，一些议员在3月17日投票前几天就对斯做了工作，希望他不要屈服压力，“坚持到底”。国家杜马的一些主要人物在斯下决心撤回辞呈的过程中也起了重要作用。

议会上院拒绝解除总检察长职务的当天夜间，俄罗斯国家电视台破天荒地在新闻节目里播放了一个“黄”镜头：一名中年男子和两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嬉戏，而这名男子长得颇像总检察长斯库拉托夫。报道说，此人是否确系斯本人，“还有待调查”。

实际上，在2月初斯辞职前夕，有人已给他看了此录相，并威胁说：他如果不辞职，就将此录相公诸于世！议会上院投票前，很多议员也得到并看了这一录相。有人企图以此来影响投票结果，达到解除斯职务的目的，没料到议员们对此“桃色新闻”不以为然。

3月18日，正在治疗胃出血的叶利钦和普里马科夫一起在医院里与斯库拉托夫谈话。据媒体报道，叶利钦还下令成立委员会，调查那盘录相带是否属实。

据《莫斯科共青团员报》透露，从1997年春天到1998年初，斯库拉托夫夜间经常出没莫斯科“大波良卡街”3／9号第39号住宅。这个三间套是“通用商业银行”为其总裁阿绍特的兄弟叶吉阿扎良购买的，银行保安处在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窃听和窃照设备。斯每周来这儿一至两次，并同时与几个女人上床。这都是叶为总检察长安排的，并于事后支付每个女人500至1000美元。据说，几年来，与总检察长在一起过夜的女人总共有20至25人。

斯库拉托夫认为，这是他的私生活，他“没有做违法的事”。

俄著名律师、曾担任叶利钦总统派驻俄罗斯议会上院的代表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则指出，《俄罗斯检察院法》规定，检察机构人员应该作遵纪守法和具有良好道德品质的模范，而斯的作为显然不符合总检察长的身份。

目前，此间舆论对此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至于《莫斯科共青团报》有关斯的报道是否完全属实，也还在调查之中。

斯库拉托夫对“黄色丑闻”似乎并不在意，他官复原职后，立即加紧实施自己的“反贪计划”，其中主要有三大案件：牵涉到现任副总理库利克的“诺加”公司案、与总统总务局滥用职权有关的瑞士“马贝特克斯”公司案和非法攫取“俄罗斯航空公司”外汇的“阿达瓦”公司案。

在激烈斗争的关键时刻，斯库拉托夫想起了几年前他结识的瑞士总检察长卡尔拉。卡以“坚决和公正无私”著称。不久前瑞士总检察院发现了“马贝特克斯”公司的问题，所以她把目光瞄准了俄罗斯腐败集团。

斯库拉托夫邀请卡尔拉来莫斯科访问，着实把某些人吓了一跳，但他们百般阻挠未能奏效。3月23日，女检察官终于乘飞机来到莫斯科，斯库拉托夫亲自到机场迎接。为了躲开新闻记者的视线，卡尔拉没有住进五星饭店，而是驱车前往总检察长的官邸。两位总检察长密谈两天，使斯掌握了不少俄高级官员在瑞士银行拥有巨额外汇存款的事实，这些外汇大多是接受的贿赂，并通过非法途径从俄罗斯带出去的。据俄新闻媒介报道，存款总数高达几百亿美元。

就在瑞士总检察长来莫斯科的同时，瑞士另一位知名人士、“马贝特克斯”公司总经理帕科利也来到莫斯科。他在“国际文传电讯社”举行记者招待会，声明他与俄总统周围的官员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他的公司几年前承包装修克里姆林宫、白宫、国家杜马和联邦委员会大楼时，没有给任何人回扣或其他好处。

正当斯库拉托夫全力以赴地要“打大老虎”的时候，4月1日夜间，莫斯科市副检察长被召到总统办公厅谈话。然后在不与检察长打招呼的情况下，根据俄联邦安全局提供的材料，这位副检察长对斯库拉托夫提起刑事诉讼。2日早晨，在独联体国家首脑会议之前，叶利钦又把普里马科夫总理、联邦委员会主席、内务部长召到克里姆林宫进行紧急磋商，然后发布命令，在检察机构对斯库拉托夫进行刑事侦查期间，暂时解除他的总检察长职务。

俄联邦安全局局长普京在当天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据专家鉴定，不久前在俄罗斯电视台上播放的在床上同时与两名女人鬼混的人，确实就是斯库拉托夫本人。内务部长斯捷帕申解释说，叶利钦总统只是暂时停止斯库拉托夫的职务。如果斯有什么要案需要处理，可以转交给代理总检察长。

代理总检查长恰伊卡宣布，俄军事检察院将调查斯的违法案件。但斯库拉托夫称，叶利钦的这一命令“是非法的”。因为俄宪法规定，任命或者解除总检察长的权力属于联邦委员会。他4月7日还对“国际文传电讯社”说，他不准备投降，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将发出重炮。

当天上午，俄国家杜马举行全体会议讨论叶利钦解除斯职务问题。内务部长在发言中为总统的命令辩护，但莫斯科市检察长和斯本人则强调解除斯职务的不合法性。斯表示，他不想坚持自己的总检察长的位置，但也“不打算后退”。

国家杜马散会后，普里马科夫总理对新闻界说，他认为，斯不应继续留在总检察长的位置上，围绕总检察长辞职问题的斗争无疑会使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

俄联邦委员会决定4月底以前将再次就斯的解职问题进行表决。从俄媒体的反应来看，政界对斯的批评有所增加。但总的来说，目前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几乎势均力敌。斯现正在全力准备21日他将在联邦委员会全体会议上的发言。

反对斯库拉托夫的人也在加紧工作，以便在上院会议上通过关于解除其职务的命令。

颇有戏剧性的是，俄罗斯总检察院4月6日下令逮捕了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和“首都储蓄银行－农业”金融财团董事长斯莫棱斯基。由于事先走漏了风声，这两名金融寡头目前分别在法国和奥地利“出差”和“住院”。

代理总检察长还下令，对已立案的贪污受贿案件的调查“要保持原有节奏，不要减弱攻势”。